仅不显孱弱,反而中和了过于凌厉的英气,添了几分秀逸温润之感。
程珊心道,要是这人做先生,可比之前那些白胡子老头儿看着舒服,不过抵触心在前,“江湖骗子”的偏见在后,程珊无端便觉此人不大正派,眼珠一转,甜甜笑道:“先生刚来洛城?难道没听过最近城里人都在议论些什么?”
程谦一阵干咳,瞪了女儿一眼,笑对韩珞道:“这是小女程珊,年刚及笄,性子还没沉下来,先生莫怪。”
韩珞微微颔首,笑而不语。程珊一点也不惧怕程谦,对老爹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,一脸娇憨地晃着程谦胳膊,小声道:“珊儿不想跟夫子念书,我自己念还不行嘛?”
“你自己?”程谦手指戳向女儿额头,“你自己就只会看话本,当我不知?过阵子我要出趟门,你娘还在病中,你可让人省点心吧。”程谦嘴上虽斥责女儿,语气却是三分无奈,七分温柔,显是对女儿十分溺爱。
程珊想起自己搜刮来的新一批“闲书”,心下叫苦。就因为上一任夫子告状,程珊最喜欢的话本子被程谦没收,导致程珊对“夫子”这个物种格外忌讳,想了想,程珊揉着额头,撅着小嘴气道:“我不念书,我要去学琴!”学琴要去城东边的女先生家里,每日还可以出门放放风。
程谦一脸了然地道:“算了吧,你拿人家女先生的宝琴砸核桃,人家已经明言,再不准你登门了。”
程珊又道:“那我去学画。”城南画师家里还有两个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。
程谦无奈道:“别丢人了,画师说你翻来覆去就只会画烤鸡画糖人,要先培养品位——也就是先读书。”
程珊气急败坏直跺脚:“那我去飘香居学做菜。”
“小祖宗你可别闹了,”程谦一惊,“那地方人多眼杂不安全,而且长胖了将来也不好嫁。”
程珊嘴一撇,还未来得及反驳,就闻厅上一声轻笑,转头见韩珞眼角带笑地端起茶碗,欲盖弥彰,不禁更加郁闷,苦大仇深地剜了韩珞一眼。那恶狠狠的眼刀让韩珞哭笑不得,若不是看出这女孩只是普通凡人,韩珞都要怀疑先前的几位先生是不是都被她作妖作走了。
程谦见女儿一脸委屈不满,添油加醋地替韩珞吹嘘道:“这位韩先生不仅博览群书,而且修为精深,颇通风水玄门之术,你跟在他身边,也好去去晦气。”
虽然后两句是贴在女儿耳边悄声说的,韩珞依然无语得想翻白眼,我是吉祥物还是镇宅兽?
程珊闻言更加不忿,一声轻哼,偏过头直勾勾盯着韩珞,眼神满是审视与戒备。韩珞笑容端谨,任她打量,君子风范无懈可击,苍白的脸上竟有种神完气足的感觉。
可程珊却觉得这人自己就一身晦气,没由来的一股直觉,就是万不能留下此人,于是夹枪带棒道:“这年头,上门打秋风的也知道见招拆招、投其所好了,先生也是不容易。”
韩珞淡然道:“世道艰辛,若没个一技之长,确实不好混饭吃。”
程珊一噎,杏眼瞪得更圆了,本想讥他是个混饭的,这厮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自己先承认了。
“珊儿不得无礼,自己回房温书去。”这一回程谦的斥责略微严正了些,他走南闯北行了半辈子商,自诩阅人无数,却难得有人让程谦第一次见面就想结交。这个韩珞看似年纪不大,目光深处却有种阅尽千帆的平静。
程谦当即不理会女儿态度,待程珊气闷跑出去后,对韩珞直言道:“既如此,就请韩先生留下吧。小女其实乖巧聪慧,就是运气不好,请来的先生总是因病请辞,弄得外面流言蜚语,她心里也不舒坦,望先生莫跟小孩一般见识。”
韩珞违心地挤出一丝笑意,深觉这位程老爷对于“乖巧”二字的理解恐怕有些偏差。韩珞若有所思地微转过身,目光投向程珊背影,再次确认她只是个凡人,甚至在凡人中都不算灵根上佳的那一类,那这宅子里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,又是从何而来呢?
第2章 被爹坑的学生
盛夏午后,知了在窗外聒噪,小丫鬟在书房门口犯瞌睡,程珊也不禁掩口打了个哈欠,手拄在案上支着脑袋,上下眼皮各种亲密接触,脑袋在垂下与抬起间艰难挣扎,就差流口水了。
三步外的正前方,新任西席韩珞端坐案后,口中低低诵着什么,声音清冷得像能消暑,摇篮曲般从程珊的左耳进,右耳出,没掀起半点涟漪。
程老爷偷偷过来张望过几次,回想前几任夫子上课之时,程珊恨不能跳上房顶放风,而这位韩先生能把女儿讲得一动不动,程老爷觉得还是这位高明一些。
韩珞望着脑袋摇摇欲坠的程珊,端起茶润了润喉,不再开口,心里有点哭笑不得,昏睡诀都还没来得及出手,她自己倒先好梦正酣了。
这女孩迷糊打盹的时候确有几分乖巧相,脸上还残存着点婴儿肥,衬得睡相十分香甜,昏睡诀送给门口的小丫鬟,韩珞心安理得地开始闭目静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