栈老板娘借了面镜子一照,可不是,两眼紫青紫青的,衬着雪白肌肤,着实分明。
沈昀打了盆热水,又取一条毛巾给她,微笑道:“不必担忧,热敷一下便好,昨夜风雨甚大,想是你难以入眠。”
沐嫣敷着热毛巾,在腾腾的热气里踌躇半晌,瞅着琉璃等人正吃饭,不曾理会这边,低声道:“沈公子,听说你和琉璃姑娘订了亲,是么?”睁大眼瞧着他,忐忑地一心看他反应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“嗯”了一声,波澜不兴道:“琉璃是我师父的女儿,小时候,师父确实曾这么说过,算是给我们订过亲罢。”想起什么似的,瞅着她反问道: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琉璃说的?”
沐嫣不答,见他端过包子和粥来,接过便吃,不知怎的,有些没滋没味。
沈昀打量着她的神情,斟酌道:“那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了,师父只不过是开……”剩下半句话噎回喉咙,那畔琉璃风拂杨柳似的走过来,未语先笑:“师兄,咱们这就回北辰派罢?这位沐姑娘,不知是哪里人氏?”
她容貌美得张扬,说话却含蓄,这逐客令下得十分客气。
沈昀望了望沐嫣:“沐姑娘,咱们北辰派住在天镜山上,风光素称一绝,你若欢喜,我带你去逛逛。”
沐嫣更客气地答应了。
第9章
当晚她徘徊在沈昀住的房门外,满心想问个明白,但却鼓不起勇气来,不提防长廊那儿来了个人影,急忙翻出围墙,缩在一株树后,密密地掩藏了自己的行迹,大气也不敢喘一口。
那人影却是琉璃,敲了敲门道:“师兄师兄,我问你一件事,可好?”
半晌,沈昀来开了门,似有意似无意地按在门上,并不请她进去,温文地一颔首:“师妹请说。”
琉璃犹豫了一下:“师兄,倘若那位沐姑娘很欢喜你,你怎么想?”
沈昀一怔,躲在树后的沐嫣更是一怔。
她是对沈昀存了这样的心,但自觉掩饰得甚好,想不到琉璃这等眼尖,看了出来,想想觉得啊哟,莫非沈昀也早看出来了?念及此处,脸上不由自主地发了一回青,心跳陡然加剧。
她屏住呼吸,不敢探头去看他脸上神色,沐在月光里的少年沉默了许久,声音里一阵微微的发抖,显然很错愕:“一路上沐姑娘性情有些冷淡,我不知道她竟……竟也对我有心。”
冷淡个鬼!
她已经很任劳任怨地一路陪他西来昆仑了,难道真要扛着把刀拎着他领口大喝一声:“本姑娘瞧上你了,你从是不从?”
沈昀接着道:“倘若沐姑娘真的对我有如此心意,怀照真是受之有愧。”
受之有愧这个词说得精彩,其实就是不想受,却还给双方留着余地。想来北辰派的得意弟子是个斯文人,说话讲究,拒绝起人来,也说得令人熨帖。
浪迹江湖十余年,真正为她所有的少之又少。
四五岁时,她和养父母的孩子为了一个小木鸟争吵起来,养父母带着冷笑的脸至今在眼前缭绕:“死丫头,你算什么东西?要不是我们收了别人的银子,怎会收留你,居然敢抢我孩儿的玩具。”
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将那小木鸟一脚一脚地踩烂,满脸的很得意。
这世上,属于她的,本就少得凤毛麟角。
初时她不过惊于沈昀的风姿,在第一眼就沦陷,但和他一路行来,才处处感受到他的温柔和煦。沈公子是个贤惠和蔼的人,待人一直谦恭有礼,诚然她已对他倾心得甚深,但此刻看来,他不过将她当作救命恩人,只有须得报答的情分。
她不再去听下文,悄步溜开,在桌上留下那三枚玉浮果和一锭银子,去马槽牵了一匹马走了。那锭银子够不够买这匹马,她不知道,但那已是她身上全部的积蓄,牵了马溜走,她足足挨了三日的饿。
据说饥饿能使人清醒,她饿着肚子一路往中原走,却觉得自己的脑子越发有点糊涂。
路上曾遇到一个徘徊在悬崖前长吁短叹的年轻人,看样子是想自尽,她本着做好事的精神,暂且将自己的惆怅抛在一边,向那人劝道:“人生能有什么难事,你千万不要想不开。”
那人愁眉苦脸:“姑娘你有所不知,这情关难过呐!”
原来是同道中人。
沐嫣的心越发慈和了,蔼声道:“少年人一时情场失意也是有的,既然那姑娘不要你,你也不必再念着她啦。”
年轻人诧异地瞪了她一眼:“胡说什么,明明是我父母逼我娶第八房小妾,我应付不来。”
她一怔,恼火地一踹马,骑着就跑了。
如今听她说起故人,苏斐的眉头皱得像拧麻花:“沈昀?”
吕伯正端了茶来给大伙喝,闻言殷勤提点道:“侯爷忘了?就是林阁……”
苏斐挥手打住他的话头:“嫣嫣,你说的可是北辰派那个风华正茂的掌门?”
一别年余,他已当了北辰派的主人。
沐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