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历苦难折磨,在镇魂鞭封印中苟延残喘,初到混沌境时东躲西藏,无数次与魔物生死较量,本就从未享受过神族应有的尊贵待遇,为何一定要保持着神族的品格?
如今她就要面临孤军奋战,需要的是更多力量,只要打败敌人,何必管这力量从何处汲取?
深渊边缘,玄乙控制不住地就要向下伸出手去,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微弱呼唤。
玄乙疑惑地回过头,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:“小黑、小黑!……阿彤!”
虚空的血红底色之中,渐渐凸显出一团不一样的红,点点跃动,热烈又纯净……
那是一团火焰?
——不,是一个男子。
是谁啊?那么笑着……
穿着凡人素衫、站在桑树漏下的阳光中对她露齿大笑的男子,一身魔修黑衣、靠在屋柱旁对她抿唇一笑的男子,身中鸩毒扯碎红袍前襟、躺在山洞奄奄一息,仍对她尽力微笑的男子……
“……俊卿。”这个名字从心里滑向舌尖,玄乙努力念了出来。
这一瞬间,从舌尖开始,封闭的感官开始解冻,全身逐步恢复了知觉。
她渐渐看清了眼前情景,听到旁边俊卿艰难的呼唤,尝到口中传来的阵阵奇异的甜腥味道。
晦暗天空飘起纷扬鹅毛雪花,小屋已经倒塌大半,只剩一面墙和半个屋顶还在雪中顽强立着。这小屋是立春一砖一瓦辛苦盖成的,毁成这样,立春怕是要心疼死,玄乙这么想着,转脸去看俊卿。
俊卿倒在一片将塌未塌的屋檐下,屋顶茅草盖了半个身子——他红衣破损,浑身是伤,看不出流了多少血。
玄乙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边,终于发现口中的甜腥味道是从何而来:自己并没有受伤,那是俊卿的血!
她一惊,挣扎着想起身赶到俊卿身边,却没能动弹。
俊卿咳嗽几声,躺在原处已无力起身,嗓音嘶哑,仍尽力呼唤她:“小黑,阿彤,快醒来!”
“我没事,你别担心……”玄乙终于积攒了一点力气,说出话来:“只需要一会,一会我就会好。”神格终于归位,虽然暂时没力气坐起身,但玄乙集中意念,将法力重新在周身运转。
正在此时,院外匆匆传来两个熟悉的脚步声。
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其中一个充满威胁的脚步慢慢走了过来,足音沉重又轻柔。
“哦,我道是谁,弄出这么大动静,刮风又下雪的。”那人嗓音低沉危险,一边揶揄道,一边在玄乙面前,弯下腰来打量她:“原来是小巽朔你啊!”
话音未落,他伸出一只强硬的手轻易地捏住了玄乙的脖子,轻轻将她的头托离地面:“自从你那日不告而别,我就一直在想,有朝一日你若回来,我便拧断你的脖子,把你永远困在这里!”
这人语气虽平缓,却令人闻之胆寒。他略略咬牙,似是玩笑又似真动了杀意。
玄乙本就气息紊乱,被捏得喉间一梗,却毫无惧意地抬眼,视线从这人身上洗旧的白衣看上去,直到对上他一双深栗色眼眸,冷冷回敬:“腾蛇大君,若杀了我,在这鬼地方你可就一个熟人也没有了,不嫌无聊么。”
元白定定地看着她,忽然嘴角勾起,掩藏不住的淡淡笑意染上眼眸。毫无预兆地,他伸手将玄乙打横抱起,就要朝外走去。
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:“喂!你站住!”
密密的锋利琴弦破空袭来,似要将他手脚铰断。但因身后这人此时气力不足,削减了威势。
元白闪身躲开,回头一看,本想置之不理的那个男子正挣扎着,扶着掉落的茅草屋檐勉强站起身来,身上红衣不知是本色还是血色。那男子对他怒道:“你对她做什么?!立刻放下她!”
元白顿觉手痒——好长时间没有杀生了。他抱着玄乙回身,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红衣男子:“你让我放下?我若偏不放呢?”
还未等俊卿答话,玄乙已冷冷道:“元白,将我放下。”
元白低头看她,这才想起她向来是不喜别人触碰的,便立即将她放下。他嗅嗅空气中的血腥味,随后双手抱在胸前,挑衅看向俊卿:“哦,原来是一只小凤凰。这血的味道很特别啊,说来我还没杀过凤族的人呢。”
俊卿也看出了此人身上幽暗久远的魔气,虽然自己身上血流不止,却毫不示弱,将琴弦凝聚手中:“说来,我也还没杀过你这样的魔物。”
不自量力,元白哂笑一声,将手伸向腰间别着的弯刀。玄乙此时已抓紧时间差不多将法力运转完毕,恢复了大半气力,见状便一个腾挪,按在他抽刀的手上。
元白转脸看她,玄乙坚决地摇头,警示他不可拔刀。